【凯源】不卖萌没有胡萝卜吃（1~10）
好的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下面首更2w+，还是尽量把它日更完
改的不是特别多，但是人设有较大变动，狗血了NNN倍，希望大家已经忘了1.0版本吧_(:зゝ∠)_虽然狗血，但我还是你们的小甜文作者(｡･∀･)ﾉﾞ
今天我绝对粗长了！！夸我！！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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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卖萌没有胡萝卜吃
1
王源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发现他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使劲回想了一阵，想得头痛欲裂，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他的记忆似乎破碎成了一段一段的，到某个节点就出现断层，戛然而止，再去想，就空余一片雾气茫茫。他这么努力了几次，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想不起来了，遂放弃。
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他怀抱着一股老年人的心酸摇了摇头，睁开眼去观察四周，上来就被满眼白色的毛糊了一脸。
有只兔子过来舔着他的脸说：“你醒了。”
“……”
“…………”
天啦这只兔子会说话！
不对！天啦！我这个视线怎么是跟他平视的！
我怎么感觉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天啦！
不是他会说话！是我能听懂兔子说话了！
王源颤抖着低下头，入目是一片毛茸茸的白色。他心惊胆战地将手伸到自己视线范围内，不禁两眼一黑。
王源，当年瑜北山上威名远播的混世魔王，第一魔教雷电域年纪最轻的副宗主，这么一个狂拽酷霸炫的人，一朝莫名其妙的挂了还不算完，他竟然重生到了一只兔子身上。
没错，就是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的那种兔子。
王源心情复杂地爬到水槽边上，对着那一滩荡漾的清水照了照。
入目这只兔子，粉红的耳朵竖的老高，两只黑亮的眼睛又圆又大，腮帮子鼓鼓的，白色的毛很蓬松，毛茸茸的一团，看起来就相当的软乎乎。
——我长得……可真是萌啊！
王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正当王源在感慨世事难料之时，身边突然地一阵骚动，然后他就听见了人的脚步声。
看样子是饲主来了。王源对于饲主兴趣不大，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个清静的地儿思考人生，譬如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儿去，我为什么变成了一只兔子，宇宙的起源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费力地迈着两条小短腿朝兔烟稀少的地方走的时候，一个声音让他瞬间僵住了。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空气中出现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条件反射地感觉到了腿软。
——重生到了一只兔子身上还不算完，他还重生到了一只，王俊凯养的兔子身上。
说到王俊凯跟王源的渊源，那就真的是一笔乱账了。王源这个人，无比心大，换句话说，就是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还有一件最上心的事，持续了整整十年，那就是追王俊凯。
理论上来说，整整十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能给捂化了，何况王源如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所到之处女泪男弯，简直能弯出个湾仔码头出来。然而王俊凯就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王源在长期的实践过程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他实在无法，只能无语问苍天：
“唉你说，王俊凯他是不是性冷淡？”
“……”
“还是说，他根本是个无性恋？”
“……”
王源长叹一口气：“到底为什么呢？”
“源哥，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这可能只是因为，他是个直男……”
“那没有关系啊我也是个直男。”
“……你真的知道直男是什么意思吗？”
王源出生大富之家，长得好看且聪明过人，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搞不到手的，是以王俊凯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怎么搞也搞不到的存在。
这份孽缘想必早早已定下基调，追而不得的很多年以后，王源会想起他第一天来到瑜北山的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有一位高人在他的眼前拿扇子画了一个圈。
那个摇着扇子的算命瞎子说他印堂发黑，此行必有灾祸，会遇到命中的劫难的时候。
他当时年轻气盛，新的生活正在眼前徐徐展开，猝不及防听了这句颇为不吉利的话，气得半死，当场就把那瞎子痛殴了一顿。
然后王源便以还未入学便违反了校规第八条而且还被记了一次大过的威名，传遍了整座瑜北山，以致于入学礼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暗暗打听，这位勇士究竟是谁。而当他们看到王源的脸的时候，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骗人呢！他长得也太纯良了吧！
王俊凯其实算是王源的师兄，王源刚上山的时候，王俊凯已经在瑜北山上呆了快三年了，修行内容已经完全不一样，理论上来说，这两个人并不会有太多交集。但是好巧不巧，在王源上山的第二年，人间突然妖物横行，不少镇子都遭了灾。瑜北山作为修仙界第一高校，必然要承担起这份社会责任，于是他们掌门人大手一挥，将大部分瑜北弟子都派下山去消灭妖物去了。
消灭妖物需两人结伴，师兄带师弟，抽签决定分组，王源当时从竹筒中大大咧咧地抽出自己中的签，定睛一看，上面写的名字，正是王俊凯。
其实他那个时候对王俊凯仅限于听过名字的认识，当他抽中王俊凯的时候，还很是高兴了一番，因为王俊凯是他们那一届的校草，王源觉得自己如此英俊，必然要一个校草级别的师兄才配的上跟自己一起下界。否则如果整日对着门卫马俊那样一张难看的脸，他一定会抑郁。
然而他的高兴很快就在跟王俊凯相处了一天之后烟消云散了，王俊凯长得固然赏心悦目，业务水平也是一流，但是！但是！
他为什么这么唠叨！为什么！
瑜北山上有两个榜，红榜跟黑榜，红榜奖励遵纪守法的好学生，黑榜警告不守规矩的学生，王俊凯跟王源常年盘踞这两张榜的榜首，是为两个永恒的不动ACE。因此，将常年黑榜榜首的王源，跟红榜榜首的王俊凯组在一起，必有一方要遭难，而王源根本打不过王俊凯，于是不幸成为了遭难的那个。
王源下山走了两个时辰，又饿又渴，他敲开村头一户人家的门，张口就想讨点吃的，结果被王俊凯一把捂着嘴拖到一旁，教育道：“校规第十一条，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一蔬一饭，来之不易，理当珍惜……”
“那我饿怎么办呀？”
王俊凯看了他一眼：“憋着。”
于是王源就这么憋着他的又渴又饿，一路往县城而去。一个时辰过后，他们路过一片枣林，路边种满了枣树，正是结果的季节，树上生满了黄澄澄的枣子，王源饿的要命，伸手就想去摘几个解解馋，正当他就要够到树梢上的枣子之时，王俊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王源拼命使力，胳膊也没能再往上挪动分毫，只得听着王俊凯教育道：“校规第十五条，修道之人，饮食应当克制，爱护自然，天人合一，尤其不可随意攀折路边瓜果……”
王源给正午的烈日，晒得两眼一黑。
再过了约摸一个时辰，他们终于遇到了下山一来的第一只妖物，是只刚刚成精的树妖，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王源一下子将它敲晕了，过去就要将它提起来装进葫芦里时，王俊凯再一次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可以这样，收妖要合乎规范，哪有直接上手提的道理，需得默诵口诀，将其封印入收妖法器中，来，你念一遍口诀……”
又饿又渴又累又困的王源，差点没蹲在地上哭起来。
快要饿晕了的王源终于蹲在地上的时候，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这么被折磨个几天，他一定会被逼疯。
王俊凯见他不走了，蹲下来问他：“你怎么了？走不动了？还是生病了？”
王源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走不动了，我要饿死了。”然后他颤巍巍地从胸口摸出钱袋，无比虚弱地说：“请……请您不要管我，替我……交……交上这个月的学费。”
说完他就破罐子破摔地往地上一躺，再也懒得动了，如果王俊凯再唠叨一通，他就全当自己聋了。
但没想到，王俊凯看了他一会儿，在他面前蹲下来，说：
“我背你吧。”
王源躺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慢慢地趴到王俊凯的背上，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王俊凯的背上温暖且宽阔，王源趴在上面，侧着头盯着他看，觉得他长得真好看，简直越看越顺眼，连嘴里唠唠叨叨的让他平时锻炼身体多吃饭之类的废话，都变得格外悦耳起来。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王俊凯背着他好像走在雪地上，王源就在这月光当中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小时候，他的童年异常孤寂，因为他家房子实在太大，大到无比空旷，在院子里喊一声能听见墙那边的回声。
他每天唯一的期盼在于他家门口有条青石板的路，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卖糖葫芦的从门口叫卖着经过。王源就会攥着铜板冲出去，那是他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无可比拟。
他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跳与那个五岁时攥着糖葫芦的自己同步了。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2
王源刻苦钻研追男大法的时候走了一些弯路，哦，不止一些，应该说全是弯路，就没有直过。
王源跟王俊凯完成任务之后，刚刚回到瑜北，就从师姐那儿学到一个新词，叫做壁咚。
这天放学的时候，王源成功将王俊凯堵在了教室的墙角，王俊凯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王源比王俊凯矮上大半个头，因此根本无法给王俊凯造成任何压制，他努力地踮起脚，将手撑在王俊凯肩膀上面的墙上，大声说：“有感觉了吗？”
王俊凯低头看着他说：“没有，你在干嘛。”
王源踮脚踮得费劲，他放下脚跟站在地面上，发现自己正好平视王俊凯的领子。
“这样不行……”
王源说着朝着角落打个响指，他的陈姓小弟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端了个小板凳塞到他的脚下。
长久的沉默之后，王源开口：
“陈冠宇，搬完凳子就退下，你特么还想看live直播？”
赶走陈姓小弟之后，王源再次将一只手撑着墙壁，俯视着王俊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王俊凯转了个头，向着王源手臂没有撑着的那边，扬长而去。
第二天，王俊凯头一低，从王源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扬长而去。
第三天，王俊凯搬走了王源脚下的小板凳，扬长而去。
第四天，王源手脚并用，以一只蝉的姿势将王俊凯扒拉在了墙角，王俊凯试了半天，终于没能扬长而去。
无计可施的王俊凯，长叹一口气，问道：“你要干嘛？”
“看着我的眼睛。”
三分钟之后，王源开始迎风流泪。
“你为什么不眨眼睛。”
王源一边流泪一边说：“怕眨了你就看不见我眼中的深情了。”
“没关系你眨吧，你就是不眨我也看不见。”
“你怎么这么无情。”
“因为我本来要去把作业送给老师，而现在你像一只蝉一样扒拉在我面前，我马上就要迟到了。”
王源思考片刻，从墙上下来，说：“你还是先去交作业吧。”
说完又自言自语地叹道：“唉，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宠你。”
已经以光速跑出一里地的王俊凯，在路上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瑜北山作为修仙界第一学府，自古以来便是人间景仰的对象，而门下弟子从上山那一刻起，无疑就背上了保护万千凡人的责任。但是任何族群一旦庞大起来，难保不会有那么一两个惹事的。
在王源回来的第二天，瑜北山有一名弟子在下界，杀了人。
此事影响相当恶劣，瑜北山在人间遭遇了严重的信任危机。掌门人意识到目前的校规可能还是太过宽松，于是决定严肃管理。王俊凯作为红榜第一名兼学生会主席，毫无意外地担起了如此大任。
于是从此开始，王俊凯每天都兢兢业业地站在校门口，把王源的名字写在他的小本本上——王源对此表示非常兴奋，他已熟读时下最流行言情著作的经典台词，力图让王俊凯屈服在他轻舞飞扬的校服摆下。
“王源你没有穿校服。”
“很好，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王源你穿错校服了，今天是周一你要穿礼服。”
“你这是在烧火。唉？不对，烤火？怎么说来着？”
“玩火。”
“对！你这是在玩火！”
“……”
“王源你校服领子不能敞开，要束起来。”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呢。”
“王源你校服胸口的校徽呢？”
“我哪儿知道啊，我刚刚从两百平米的大床上醒来……”
“王源你为什么披着块破布就来上学了，你这样没法进校门的。你咋不上天呢？”
“老子就是要上天！”王源潇洒万分，直接御起剑就要从围墙上飞过去。
——然后他就被围墙的结界给打了下来，在王俊凯面前摔了个狗啃地。
王源脸着地的时候，王俊凯走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王源，你能不能少看点地摊文学。”
王源费力地挑起摔出了血的嘴角，邪魅一笑：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当年瑜北山论道论坛，学生可以匿名提问，王俊凯作为优秀学生兼学生干部代表站在四个掌门身边，将学生写在小纸条上的问题一个个拿出来念。
王俊凯从竹篮里抽出一张纸条，展开念道：
“‘王俊凯在我身下娇喘’的这位同学问道……”
话音刚落，论坛上立刻炸开了锅，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到了王源身上。
王源一脸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不……不是匿名提问吗？看我干嘛？”
陈姓小弟扶额：
“源哥，你仿佛在裸奔。”
此事之后，王源又被记了一次大过。他在教室外面罚站的时候，王俊凯走过来，在他面前展开一张纸，上书十个大字，简洁明了，苍劲有力。
校规第十条，禁止谈恋爱。
王源振振有词：“校规为什么存在，就是为了让人打破的。”
王俊凯说：“你刚刚入学不久，作为一个新生，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了，你才能封仙号，降妖除魔，为民除害。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呢，只能成为人间的祸害。你看看，眼下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现在还站在这里罚站……”
王源盯着王俊凯的脸神游天外地想，他长得是真好看。
当然，也是真唠叨。
王源每天以万倍的热情投入追王俊凯的事业，为了跟王俊凯一起打破校规第十条，什么事情都干了一遍，他觉得自己上可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已经无所不能。
七夕的时候，王源约王俊凯去逛集市。
他俩约在校门口，王源朝着王俊凯走过去之前，趴在转角的墙角那儿看了一会儿。
陈姓小弟奇怪地问他：“源哥，躲在这儿干嘛，过去啊。”
王源没理他，又趴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为什么？”
“如果是我，跟他约了卯时见，那么我提前一个时辰就会开始紧张，坐立不安，同时觉得非常幸福。但是你看，他站在那里，很平静，没有任何紧张。”
“他就只是在等人而已。”
“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王源蹲在墙角沉默着抠了一会儿墙皮，还是走出去，露出一张欢欢喜喜的脸，蹦跳着去拍王俊凯的肩，说：
“走吧。”
他觉得非常惆怅。
这些说起来也只是冰山一角，至于他们学成之后，王俊凯在瑜北山已经坐拥山头封了仙号，王源却一朝堕入魔教，从此便跟瑜北山势不两立，那就更是一笔乱账了。
王源从回忆中抽身，顿感恍惚，他算起来也有两千高龄了，回忆实在太多太多，每次追忆起往昔，都有几分累得慌。
他抬头一看，自己身边已经空无一兔，所有兔子都聚集到了王俊凯脚边上，王俊凯正在喂他们胡萝卜。
王源蹲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王俊凯这个饲主的喂养方法十分简单粗暴，哪只兔子卖萌卖得最起劲，他就赶着哪只喂。比如王源虽然觉得自己长得十分之萌，但由于他现在这样一脸冷漠地蹲在一旁，王俊凯就根本理都不理他。
王源尝试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耳朵，然后立刻放弃了。
追了那么久没有追到也就罢了，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还是要给自己留下的，自己是当初瑜北山上黑榜状元，在第一个胆敢拒绝自己的人面前，怎么也不能丢了身份。更何况……
——老子两千岁了，你以为老子会为了几根胡萝卜腆着老脸去卖萌吗！想得美！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吾不为五斗米折腰！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可是，说实话——
——真的！好饿啊！
3
王源就这样一脸冷漠地蹲在一旁看着王俊凯喂完了他的小伙伴们。至于观看过程中他馋的吞了五次口水，那肯定是幻觉。
王俊凯胡萝卜喂完，站起来拍拍手走了，有只兔子蹦跶着走到王源面前，问他：“兔兔，你怎么不去吃啊。”
“你叫我什么？”
“兔兔啊。”
王源心道，这难道是我的名字吗，太弱智了吧！
“不要叫我兔兔。”王源摆出了一个老大我今儿来收保护费的表情：“叫我龙哥。”
“可是我叫我们这儿所有的兔子，都叫兔兔啊。”
“……那为什么不干脆叫兔子，要叫兔兔呢？”
“因为这样比较萌。”
“……那你怎么知道你叫的兔兔到底是哪只兔兔。” 王源感觉自己被带跑偏了，整只兔都萌了起来。
“我们又不靠名字分辨，我们是靠气味的。”
“真的吗？那我是什么味道的？”是不是汹涌澎湃的荷尔蒙味道！大声告诉龙哥！是不是！
那只兔子耸动鼻子闻了闻，斩钉截铁道：
“奶味。”
“靠。”
饿了一顿的王源本就无比虚弱，在他意识到自己是只充满的奶味的兔子之后，他觉得更虚弱了。
重生以来情绪大起大落，又一直没有进食，他有些精疲力尽，于是找了个清静的地方，闭上眼睛运了运气。
真气从头到尾，运过一轮，他立马知道了自己虚弱的来源。
——看来我死的，真的很惨。
王源体内三魂七魄，此时只余下一魂跟残余的一魄，算是勉强吊着没让他整个人全都魂飞魄散。但是他这剩下的一魂一魄，大概也只驱使得动兔子这么小的身体而已，如果今日他是钻进了哪个人的身子里，估计他已经成了个植物人。
好在这一魂一魄里有他的大部分记忆，因而他此刻可以很快做出判断。当务之急有二，一是找找自己的肉身还在不在，但是自己死得如此凄惨，肉身的状况实在很难说，如果已经给毁了容，那还得另想办法。二是要多修炼聚气，早日把这残破的魂魄修补起来，否则，否则——
王源一脸忧愁地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就只能永远当一只兔子了，每天被叫兔兔，还散发着奶味的芬芳，这真是太可怕了。
第二天情况与第一天如出一辙，王俊凯来喂兔子的时候，王源正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感慨人生无常。
他回想着自己死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何以死的如此之惨，然后就闻到了一种动兔心魄，足以令所有兔子都心笙摇荡的味道。
他望着脚下堆着一堆兔子的王俊凯，惆怅地想道：上一次怎么死的不知道，这一次十有八九是给馋死的。
王源两天没吃，已经饿得眼泛绿光，有几秒钟他甚至出现了幻觉，他感觉自己已经从趴着的石头上跳了下去，走到了王俊凯的脚下。
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那可是王俊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喜欢过的对象！
卖个鬼的萌！卖了萌还如何维持狂拽酷霸吊炸天的人设！还如何达成王俊凯在我身下娇喘的宏愿！
头可断血可流，人设不能崩！
饿死都不能吃他的胡萝卜！！
昨天那只兔子又走到他的脚下，抬起头望着他问道：“兔兔，你不去吃胡萝卜吗？”
王源恶狠狠地咧出两颗兔牙：“叫我龙哥！”
王源已经两千岁，到他这个岁数，其实什么事情都看得多了，可以说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所以如果有一天，他竟然对着王俊凯卖萌，他也不会太惊讶——
——不惊讶才怪了！！！
王源奄奄一息地趴在草地上，看着他的一帮兔子兄弟们正以王俊凯的脚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圈。
他闭上眼睛运了运气，意识到这样下去是真的不行了，就算他的意志力坚硬如铁，他那摇摇欲坠的一魂一魄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这个岁数，已经没有什么脸可言。而且就算丢脸，那也不是他的脸，无非是这只兔子的脸。大丈夫能屈能伸，可长可短……
王源在心里想出了一百条说服自己的理由，最后他终于站起身来，踮起脚走到王俊凯脚下。
王俊凯蹲着身子，手里拿着他魂牵梦萦的胡萝卜，王源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他梦中的食物，见到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吃货本性迅速占领了高地，把他那面名为理智小旗嗖地一声扔了下去。
王源费力地抬起自己胖胖的小爪子扒拉到王俊凯的手指上，抖了抖耳朵，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拿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两只粉红的耳朵很应景地耷拉下来，垂到了毛茸茸的脑袋后面。
——这脸我今天就不要了！
他瞪得眼睛发酸，正觉得自己水汪汪的眼睛要变得眼泪汪汪之时，感觉到王俊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把一根胡萝卜塞到他的嘴里。
王源的毛从王俊凯的手摸到他的脑袋那一刻就炸了个彻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起王俊凯喂他的胡萝卜飞奔而去，恢复到一脸冷漠的状态，抱着他的胡萝卜蹲在一旁。
“兔兔，你今天终于吃胡萝卜啦。我就说嘛，我们主人人很好，很帅的。”
“呸！”王源狠狠咬了一口爪中的胡萝卜：“谁稀罕吃他的胡萝卜。”
“那你现在在吃什么？”
“你龙哥我这叫……这叫为了生活，懂吗？”
4
开了先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龙哥为了生活，忍辱负重，每天顶着一颗两千岁的苍老心脏努力卖萌。他甚至举一反三总结经验，发现不少卖萌诀窍，譬如软乎乎的可怜眼神是重点，爪子扒拉几下或者舌头舔一舔都是加分项。天啦，之前怎么没注意到王俊凯还有这种变态爱好。
至于脸嘛……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们江湖儿女小节尚且不拘，还要什么脸呢。
王源拉下老脸解决了自己基本的温饱需求之后，终于有时间干点别的，但是他很快发觉兔子的生活其实很无聊，他的小伙伴们智商都很低，每天除了吃，就是干。没错，兔子几乎每天都发情，发着发着就开始啪啪啪，然后以惊人的速度繁殖。他来的这么短短几天，兔子窝的人口已经翻了一倍。
啊，兔子真是被原始欲望支配的低等动物。
王源发觉到公兔子几乎每天都在发情这一残忍的现实之后，为了避免被发情的小伙伴骚扰以及被迫欣赏爱情动作片，只得每天艰辛地迈着四条小短腿爬到院子边上的土坡顶上，一只兔蹲在那儿默默地思考兔生。
“兔兔，你怎么不下来啪啪啪？”
王源感觉自己被噎住了，他沉默了几秒，道：“老子性冷淡。”
“哈哈哈哈哈……”下面那只兔子笑得全身抖了起来：“哈哈哈你不要灰心啦，你只是一只小奶兔而已，我也是四个月大的时候才学会啪啪啪的。”
王源被小奶兔这三个字，噎得一口气没提上来。
——原来，我现在四个月大都没有，我还真是个宝宝。
王源开始忧愁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胎毛都还没脱干净。
跟别的兔子没什么可交流，王源没有别的事情干，他可以把大量的时间花在回忆上。
他修为不低，两千年的修炼，竟然落得几乎魂飞魄散。他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自己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需要受到如此恶劣的惩戒。
王源虽说做了魔教副宗主，但在他记忆中，从他进入雷电域的那天开始，他们掌门就忙着以血炼铸一把剑。铸这剑需要八方灵兽，而因为王源出身瑜北山，仙家灵兽见得多，这找灵兽的重任，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从此王源就每日云游四方，每天不是孜孜不倦地去掏李家的鸡窝，就是去薅张家的羊毛，力图在芸芸众兽中找到最特殊、最灵秀的那一只。他每天都忙乱地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兽毛，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四方奔波。被一只鹅追出十里地，跟狐狸抢一只老母鸡，被鸽子赶着在头上拉屎……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最惨的一次他在集市上看见一条金色的鲤鱼，品相不凡有帝王之姿，但是缺水太久，已经奄奄一息。他赶紧买下飞奔回家，将它放回水里，合掌祈祷了一个时辰，这条鱼还是白眼一翻，挂了。他别无他法，只得一边哭一边把它炖了汤喝了。味道很鲜。
还有一次他薅羊毛的时候，远远地看见王俊凯走过去了，一时急火攻心，不小心手上一下子薅得太用力，把那只羊痛得叫了起来。然后他就不得不提着手里的两只鸡跑了出去，王俊凯见到他，露出了令王源终生难忘的表情。
这场会面以王源把手上的鸡扔了一只到王俊凯脸上，自己没命地跑了作为结束。
——所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这样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这天王俊凯来喂食的时候，宣布了一件事情。
王源的小伙伴们根本听不懂王俊凯在说什么，所以所谓的宣布，也只有王源一只兔听到而已。
王俊凯说：“我要出门了，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让徒弟们来好好喂你们的。”
“不过我这趟出门也就我一个人而已，我有点想带你们当中的一只跟我一起去……”
王俊凯脚边的一众兔子永远不能明白，他们一向高贵冷艳的龙哥，为何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最前方，使出全身解数开始卖萌，其表情之软萌，姿势之谄媚，叫声之甜腻，当真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所有兔子都被他们龙哥的表现给吓懵逼了。
王俊凯很干脆地把王源的后颈提了起来，跟他眼睛对着眼睛，说：“就你啦。”
王源激动万分地伸出自己的小胖爪子，扒在王俊凯的肩上，扬长而去。
——终于摆脱兔子窝了！跟着王俊凯去云游四方，找机会多吸收点精元，魂魄就不会再这么脆弱了！
不管当初杀我的人是谁，我王汉三，又回来了！
王源趴在王俊凯的肩膀上，欢欣雀跃地蹭了蹭王俊凯的脖子。
他好几千年没靠王俊凯这么近了，这会儿他重又结结实实地被王俊凯的气息包围，颇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两千年前，王俊凯在月光下背起他的时候一样。
王源扒拉了几下爪子，目光往下，看见王俊凯的露出的一节锁骨，再往下是没入领口的肌肉线条，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天啦！这福利太好了！
王源觉得自己的人生前景简直光芒万丈，出公差还能顺便泡汉子，不禁激动地抖起了耳朵。
5
王俊凯收拾包裹的时候，王源很无聊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他一无聊，就开始仔细地思考兔生。
他在思考自己当年辛辛苦苦追了王俊凯那么多年，为什么就突然放弃了。这当中似乎毫无过渡，前面的记忆里，他对王俊凯的喜欢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到了后面，他再跟王俊凯见面，就仿佛是仇人了。
他的记忆断在一片桃花林里。
瑜北山后山有一片桃花林，这桃花林非常金贵，十年才开一次花，乃是仙家不出世的十大美景之一。因而每到开花的年份，桃林里便格外热闹。
那年王源生日的时候，他算了一下，距离自己第一次上山，也快十年了。
他突然记起他第一次上山时瞎子说的话，如今看来，真是正确非常。
——他此行必有灾祸，会遇到命中的劫难。
如今看来，这个劫难就是王俊凯。
王源准备了一个大惊喜。他对王俊凯说，你一定要来。
他在桃花林里最盛的桃花树下等了三天，他等啊等，等得树上的桃花落了一层又一层，但是最后王俊凯到底有没有来呢？
他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再有记忆的时候，他已经离了瑜北山，开始在魔道逍遥快活了。而那时候，王俊凯正在瑜北山上伟光正地普度众生。
正教与魔教第一次爆发大规模战役，战场在渭水，这一战魔教输的非常之惨。王俊凯领着千军万马，把魔教的几个宗主可谓干得痛不欲生
王源提着一只鹅赶到现场时，魔教兵马已经七零八落。
王源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先找了块石头藏着，观察战况。观察了一会儿他就知道，这一仗必定是赢不了的了，他出不出手差别都不会大。他们魔教阵脚已乱，士气全无，几个宗主都受了重伤，对方反倒士气高涨，眼看就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王源从来没有见过王俊凯这个样子，杀伐果决，毫不留情，眼睛都杀红了，他简直快给吓呆了。
许是空气中杀孽太重，他手里的鹅突然拼命地扑腾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按住它扑腾的翅膀，但是这只鹅不愧是他看上的灵兽，竟然爆发了惊人的力气，眼看就要把他都扑倒在地上。
正在王源这儿鸡飞狗跳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个影子投到了他的眼前。
王源转头一看，果然，王俊凯。
王俊凯一身是血，站在他的面前，因为逆光的原因，所有表情都藏在漆黑的影子里。王源扯出一个嘲讽的笑，说：“怎么？与魔教势不两立，要赶尽杀绝？”
王俊凯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快走吧。”
“扮什么好人呢。”王源缓缓抱起他的鹅：“我说了，以后见你一次，砍你一次。你快滚吧。”
王源怀里的鹅反常地安静了下来，他收紧手臂将它牢牢扣在怀里，跌跌撞撞地走了。走过一个拐弯，他停下来，失掉全身力气一般，慢慢蹲到地上。
他全身颤抖起来，手指缓缓地收紧。
他哭了。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哭？
王源这么一回忆，惊得耳朵都竖了起来。这段回忆里面的恨意太强烈，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范围，按理说，他跟王俊凯没仇没怨，完全是不应该的。
他也根本不记得，自己之前什么时候说过见你一次，砍你一次这种混话。
他忧心忡忡地转头，这个角度正好看见王俊凯的侧面，睫毛很长，鼻子很挺，跟他记忆里没什么差别，是相当漂亮的一张脸。
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有万千问题想问，这种好奇心甚至已经强烈到他想开口问一问王俊凯了。但是动物除非成精，是不可能说话的，而成精起码也需要上百年的修炼。王俊凯那平凡的兔窝里突然有只兔子以这么快的速度成精，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王源正被自己汹涌的好奇心折磨得死去活来之时，他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件事情抓住了。
王俊凯在收东西，他的包袱很简单，除去一堆法器，还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小本子，另一样是一块琥珀。
本子是王源的老熟人了，就是当年王俊凯记他名字的那一本，全年无休风雨无阻，不用看他都知道，上面必然是密密叠叠的写满了他的名字，后面跟着各种各样的罪状。
这另外一样，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但是看着又很有几分眼熟。
这块琥珀是金黄的，当中凝结着一朵盛放的桃花，栩栩如同初绽，漂亮非常。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琥珀看，拼命回想，想得头都痛了起来，脑子里依然混沌一片，然后他就感觉自己正在往下滑，于是赶紧扒拉着自己的小短腿往上爬了爬坐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这肩还真有点溜啊。”
这句话说完，王源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王源眼睛瞪得溜圆，被王俊凯一把提起领子拎到眼前：“你已经会说话了？”
王源两只耳朵抖着，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如何解释方能令当下这一情形看起来合理一些。
王俊凯伸出手指从王源脑袋上拔下一根毛：“你看看这是什么？”
“……”
“这是胎毛！这说明你是一只胎毛都没退干净的小奶兔，年龄最大不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而已！你告诉我怎么修炼成精！”
王源努力拿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您这后院实乃灵秀宝地，聚天地万物之灵气，何况我天资聪颖，英俊过人……”
“一派胡言！三个月是什么概念！三个月短到……笨一点的人都连一条校规都背不下来！”
王源当真是毫无防备地中了一箭：为什么要拿我举例！那怪我笨吗！那条校规有十页呢！
王源努力哆哆嗦嗦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耳朵耷拉下来，眼睛里眼泪汪汪，但是这招今天似乎不怎么好使了，王俊凯实在冷酷无情，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把他拎到了一个火炉边上，威胁道：“不说实话，那我今天晚餐就是红烧兔肉了。”
火炉散发着可怕的热量，吓得王源赶紧摆着爪子说：“我说！我说！”
“真的很对不起……”王源一脸悔不当初地说：
“我偷吃了你的仙丹……”
6
王源开始闭着眼睛瞎编：“我我我……我年幼无知，其他兔子都忙着啪啪啪，没人陪我玩，我只好自己四处乱逛。然后有一天我无意中钻进了院子里，我当时很饿，就循着香味去找，然后不知道到了哪个屋子，反正我当时快饿晕了，就……就……”
王俊凯手指的力道明显松动了一些：“哦……是吗……”
王源拼命点头：“嗯嗯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吃完才突然发现自己会思考，会说话了，早知道会这样，我打死都不会吃那颗仙丹的，人生太艰难了！还是兔生好！”
王俊凯若有所思：“怪不得你这么快便成精了，如此说来，算你运气好。”
王源见王俊凯没有再怀疑，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好险！如果让他知道这只兔子是被我重生过来了才会说话的，他今天的晚餐，大概真的就是红烧兔肉了……
王俊凯盯着王源看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现在可以化形么？”
“不会……我才刚刚成精……”
王俊凯把王源放到书桌上：“既然如此，我再给你一颗仙丹吧，你随我出门，若是能化形，也方便一些。”
王源捧着那颗仙丹，简直要喜极而泣，这一颗下去，他那摇摇欲坠的魂魄，大概可以修补不少。没有想到如此地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源吞了仙丹，感觉自己虚弱的体内一股丰盈灵气直冲天灵盖，良久方才停下，他运了运气，简直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只老虎的错觉。
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化了个人形。
站在地板上的感觉有些陌生，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疑问，是自己何以矮的如此令人发指，随后他意识到，不是矮，而是他这个人形太小了，看起来也不过六七岁小孩的身形。
他抬起头，发现王俊凯正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受到了陌大的惊吓。
他出声问道：“怎么了吗？”难道我长得很丑吗，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王俊凯这才回过神来，说：“没……没什么……”
“只是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王源找到镜子照了照，方才理解，王俊凯何以感觉他像一位故人。
他此刻化的这个人形，跟他小时候的样子，可谓一模一样，怪不得王俊凯觉得眼熟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王俊凯并没有见过他的小时候。
王源盯着镜子里自己纤细矮小的身体，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千岁高龄，却一朝回到七岁，当真是辛辛苦苦两千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么久的劳碌奔波的日子，真是白活了！
王俊凯不日下山，王源的人形不太稳定，想到下山那山高水远的路程，实在辛苦非常，立马化回了兔子，继续趴在王俊凯的肩上。
王俊凯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他：“你还真是一只毫无野心的兔子。”
王源心道，老子做人做了两千年，还稀罕一个人形么。年纪大了，自然是能偷懒便偷懒，科科。
王俊凯御剑下山，王源趴在他肩上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丢失的记忆，他想了想，旁敲侧击地问道：“对了……你说我像你一位故人，说的是谁啊？”
王俊凯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说：“哦，他啊……他是我以前的师弟。”
“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这一句显然戳到了王俊凯的伤心处，王源感觉到王俊凯的肩膀突然地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缓缓地说：“他不在了。”
王源立刻做出一脸真挚而沉痛的表情：“啊……对不起……我不知道……”
王俊凯相当用力地抿了抿嘴唇，从两齿之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没事。”
王源察言观色，见王俊凯激烈起伏的情绪基本平静下来之时，顺水推舟地问道：
“那……他是为什么……不在的呀？”
这一问题一出，王源立马死死盯着王俊凯，盼着他能说些什么。但是王俊凯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计划A失败，王源启用计划B，飞了一段路之后，他又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你那位故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听了这个问题，王俊凯竟然罕见地笑了一下：“他啊……”
王源将自己的两只小爪子端端正正地摆好，等着听王俊凯形容他。他相信王俊凯虽然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但是既然现在他已经死了，没人会跟死人过不去的。王俊凯必然会客观公正地评论他几句，譬如英明神武，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狂拽酷霸炫……
“他这个人吧，其他还好，就是挺烦人的。他就是不好好学习你知道吧。瑜北山那么好的条件，他整天就想着破坏校规，多浪费教学资源啊。校规第八条，禁止打架，他一天到晚呢，就是到处寻衅生事……”
王源崩溃地趴倒，果然……又来了……
王俊凯从山上到山下，整整两个时辰，滔滔不绝、事无巨细地将瑜北山的校规讲解了个遍。
王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再问王俊凯问题我就是傻逼！
这都两千年都过去了！王俊凯他！为什么还是这么唠叨！为什么！
王源在王俊凯终于讲完最后一条校规之后，虚弱地开口问道：“那他这么烦，你有觉得困扰么？”
“这个倒没有。他就是年纪小不懂事嘛，谁还没有年轻……”
“那你喜欢他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俊凯愣了一下，他皱起眉头，思考了起来。
王源看了王俊凯的反应，突然觉得心灰意冷，他悻悻地闭上眼睛，说：“算了，不用了。”
他分明，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答案的。
王源在瑜北山上，虽然很令老师头疼，但是所有老师无论是否情愿，还是公认一点，他很聪明。
这种聪明不光体现在他学东西快，鬼点子多，还体现在他极通人情世故。
是以王源这么聪明的人，从开始就是知道答案的。
但是知道归一码，要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源入学满一年的时候，首次做到了一周不破坏校规，由于这一大创举，王俊凯摸了他的头。
接下来的一周，王源都没有舍得洗头。
他雀跃地抓着陈冠宇的领子：“他摸了我的头！”
“知道了。”
“他摸了我的头耶！”
“我懂……”
“你懂个鬼！摸头耶！四舍五入一下，可不就是一场船戏！”
“……源哥，我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了……”
王源听了，突然沉默下来，良久，他摸了摸鼻子说：“我知道啊……”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7
王俊凯御剑速度很快，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离瑜北山最近的镇上。
王源精神不佳，一直意兴阑珊地趴在王俊凯肩上睡觉，城镇的繁华也没有令他睁开眼来看一看。
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到达镇上第一天便开始下雨，直接被困在了客栈里。王源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次下山究竟所为何事，就问了一句：“咱们这次下山，是干嘛啊？”
王俊凯含糊地应了一句：“我们是去找个东西。”
“找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说了简直跟没说一样，王源还想再问，王俊凯却突然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澡了。”
王源被这一句勾起了无尽遐想，他目送着王俊凯走进布帘后面，愣了一分钟，他蹬起腿就跳到了地面上。
千载难逢！就在此刻！！
他轻手轻脚地爬到布帘底下，伸出胖胖的爪子将帘子掀起一小道，将脸凑到帘子缝隙前……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木桶这么高！
他从现在这个高度看过去，就看得见王俊凯的一点头发梢儿。
王源费劲地蹬着两条小短腿蹦了半天，最多也就看到王俊凯的下巴那儿，连脖子都看不到，更别提水面以下不可描述的部分了。
王源环顾四周，看中了放在墙边的一个木架子，他踮起脚尖走到木架子底下，正蓄力打算往上跳之时——
——“你在干什么？”
王源吓得腿一软就摔了个兔吃屎，他扑腾着爪子，艰难地把自己从地面上拉起来，然后转过身来，亮出水汪汪的眼睛跟一脸无辜的小表情，他拿爪子大力揉了揉自己鼓囊囊的腮帮子，说：“我想洗个澡。”
许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蠢，王俊凯看着他噗嗤笑了，他下巴朝着木桶里的方向点了点，说：“过来吧。”
王源如蒙大赦，立马蹦跳着朝着木桶飞奔过去，他扒拉着木桶的钢箍，艰难地爬到木桶边上。
然后他就腿软了，他两只爪子扒在木桶边缘，望着桶中热气腾腾的水雾：“这个……这个水挺深的吧。”
“恩。”
王源开始严肃地思考，兔子究竟会不会游泳。
他正在回忆之前学过的狗刨动作，一只手将他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稳稳地落到一个肩膀上，这肩还有点溜。
王俊凯说：“你自己抓着点啊。”然后往下沉了沉，肩膀堪堪下到水面的高度。
巨大的幸福冲晕了王源的毫无防备的头脑，于是他一个没抓稳，直接栽进了水里。
王源再被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十几口洗澡水，仿佛一个鼓囊囊的毛绒气球。
他趴在王俊凯肩上吐了半天水，终于缓过来，开口的第一句是：“您还……挺傲人的……”
“……”
王源终于回过神来，注意到王俊凯捂着右边肩膀，嘴唇有点白。
“怎么了？”王源看着王俊凯毫无血色的嘴唇：“看不出来，您怎么还挺虚的……”
王俊凯朝他翻了个白眼，将手放下来，王源立马给吓了一跳。
他的右臂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看得出是被利剑所伤，伤口很深，纵使已经长合，依然在手臂上留下了了鲜明的印记。
“之前受了点伤，每到阴雨天，还是会痛。”
在看到那道疤的那一刻王源突如其来地头疼起来，他脑海里以这道伤口为原点，生成了一阵暴风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回来，但是天空太黑，他拼尽全力，终究只能看见一片混沌。
王源从这一阵头痛当中清醒过来，本能地意识到这道疤必然与他的过去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他的直觉又令他不敢贸然再问。于是他思考了半晌，旁敲侧击道：“你作为一个有仙号的上仙，若是要治愈一道疤，应该是不难的……为什么……”
王俊凯奇道：“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本来就天资聪颖，英俊过人……”
“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兔子。”
“好吧，我瞎猜的。”
“告诉你也无妨。”王俊凯说道：“我确实可以立刻让它消失，但我就是不愿意，我还是想把它留着。”
他站起身来：“我洗完了。”
王源毛湿了之后，整只兔小了一大圈，看起来分外可怜。
他没有法力把自己烘干，只得在雨夜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思考自己为何智障到为了偷看王俊凯洗澡，做出这种命都不要的选择。
王俊凯见他实在抖得厉害，于是扯了块布盖住他，给他擦了起来。王源被王俊凯的手揉来揉去，实在开心不已，于是他体内的演艺细胞突然爆发，歪过头，伸出兔牙咬着布的一角，拿眼睛瞥向王俊凯嘤嘤嘤地说：
“希望你对我负责……”
王俊凯见状懒得再帮这只蠢兔子擦水，简单粗暴地直接御了一团火把他烤干了，随后十分嫌弃地说：
“你怎么这么多戏？”
“你是不是把我的毛烤焦了。”王源耸着鼻子，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传来的隐约的糊味。
“再废话一句我直接把你整只都烤焦了。”
王俊凯一边看着王源尾巴上袅袅升起的一小缕青烟一边威胁道。
王俊凯拉被子躺下睡觉，王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到了他的胸口。
“干什么？”
“睡觉。”
三分钟的寂静之后，王俊凯强压怒火道：“你不是睡觉吗？”
“是啊。”
“你摸我的胸干什么？！”
“额……您的胸还挺软的……”
“那是胸肌！”王俊凯一把抓起王源的耳朵将他提到眼前：“你给我下去睡！”
王源摆出一脸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挥舞着爪子挣扎道：“不要这么凶嘛……我不是你的宠物吗？”
“谁说你是我的宠物了？你看看我宠你吗？”
“对啊！你为什么不宠我呢？”
“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宠物！”
“那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储备粮！不行吗！”
王源见此路不通，眼看王俊凯就要将他扔到冰冷的地板上，立马拼命摆着爪子道：“不是？不是！您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解释什么？你的爪子不听使唤自己动了摸了我的胸吗！”
“不是不是，就是……就是……啊！我想起来了，你知道吗？公兔子，每天都在发情的！”
“……”
王源见王俊凯手上的动作停了，赶紧乘胜追击：“对啊，兔子就是这么被原始欲望支配的低等动物，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的。”他沉痛地皱起一张小脸，耳朵也很应景地耷拉了下来。
王俊凯看了他几眼，见他道歉态度确实诚恳，于是将他放下来，放到了枕头边上，说：“睡吧。”
王源感动地红了眼圈，伸出小胖爪子，对着王俊凯深情呼唤道：“我是你的宠物吗？”
王俊凯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明天找个地方把你阉了吧。”
“？？？”
或许是睡前这一通闹得太厉害，这晚王源睡得相当不安慰，窗外雷雨轰轰，满世界都是雨声，他不停地做梦，梦见自己在瑜北山上的快活时光，梦见琉璃瓦的屋顶，他坐在上面，将白纸折成纸飞机往天上扔。但是因为折的不够好，飞到一半就掉下来。后来王俊凯上来了，先又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给他记了一笔，然后许是看他折的实在太过糟糕，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来教他。
王源看着飞上天去的纸飞机，许了一个愿望。
原本这应当是一场好梦，但后面却又急转直下。他梦见无尽的杀戮和鲜血，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彻底淹没了他。他不断地梦见自己的死亡，重复着死亡的意识，却不知道因何而死。
即便在梦中，他也很清晰地产生了这份绝望的认知。
——他的愿望，最终没有实现。
8
王源第二天起来，发现眼前是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在摸王俊凯的腿。
正当他试图以理智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摸的爪子的时候，王俊凯已经一把拎着他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
“还是阉了吧。”
“你怎么一点也不宠我？我真的不是你的宠物吗？”
“真的不是。”
王源本来还想龇出兔牙威胁一下他，结果一张嘴，直接打了个老大的哈欠。
“你怎么回事，没睡好？”
王源晃晃悠悠地在床上趴下：“我失眠。”
“哈？兔子也会失眠？”
“我是一只多愁善感的兔子，不可以吗！”
王俊凯看着窝在床上的小白团子，露出了自以为很凶实际上很蠢的表情，只得顺着他道：
“可以可以，就你厉害。”
王源休息不好，精神萎靡，原本还想做兔子继续趴在王俊凯的肩膀上，但是王俊凯非让他化形：“你今天化人形吧，小孩子好说话，到时候行事方便些。”
王源只得又化回小孩身形，王俊凯见着他，又愣了好一会儿。
“你长得……真像我那位故人。”说完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特别是眼睛。”
王源吓得赶紧别过脸走到门口，催促道：“走吧走吧。”
他可不想再王俊凯再度触景生情，再给他讲解上两个小时的校规。
他们出了客栈，沿着青石板路走出不远，王源立刻认出他们走的这个方向是出镇的方向，出了镇子，就是离瑜北山最近的一个村庄。
王俊凯去那儿要找什么呢？
一提到村庄，王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往日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悲惨过往，他正感慨年少轻狂往事如风，突然被一阵香味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往路边一看，糖葫芦。粒大饱满，鲜嫩光亮，甜津津水灵灵，简直仿佛怡红院的头牌姑娘正冲着他挥小手绢儿。
他咽了几口口水，对王俊凯说：“我想吃那个。”
走出几步远，王源再次被另一阵香味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往路边一看，糖炒栗子。金黄甜蜜，油润生光，圆溜溜甜滋滋，简直仿佛歌舞坊的头牌正冲着他唱小曲儿。
他咽了几口口水，对王俊凯说：“我想吃那个。”
再走出几步远，王源又一次被另一阵香味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他往路边一看，烤鸡。外酥里嫩，肥而不腻，香味销魂入骨，简直仿佛王俊凯扎着小辫儿低眉顺眼地叫他官人。
他咽了几口口水，对王俊凯说：“我想吃……”
“够了！”王俊凯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作为一只兔子，你吃糖葫芦跟糖炒栗子我也不说什么了！你竟然还吃烤鸡！你真把自己当兔子吗！”
“没有。”王源挺起胸膛：“我一直觉得，我其实是一只老虎。”
王俊凯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没见过你这样的兔子，一般动物纵然成精做了人，他们动物的本性大部分还是保留着的，比如走路方式，动作习惯，食物偏好……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在我搞清楚之前，我不允许你胡来。”
王源简直要被王俊凯的较真气哭了，他哭丧着脸说：“可是我想吃肉！”
试问没有肉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没有肉，人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许是他俩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卖烤鸡的老板娘，她殷勤地招呼道：“这位帅哥，既然他想吃，就给你儿子买一只嘛，不贵的。”
王俊凯如同一个忧心忡忡的父亲看了一眼他叛逆的儿子，斩钉截铁道：“绝对不行，走吧。”
若是换了一般人，大概便也算了。但王源是谁，当年瑜北山上整个仙家提起来都头痛无比的混世魔王，以一己之力把所有校规都破坏了一遍的知名人物，他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说算就算了。他已经大半个月没吃肉，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老板娘这一声“儿子”给了他绝妙的启发。
王源冲着王俊凯撂下一句狠话：“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害怕。”然后干了一桩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说来迟那时快，只见王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王俊凯的大腿，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爸爸——爸爸——爸贝儿————”
其声音之凄切，感情之真挚，令街上所有行人都不由得纷纷侧目。
王俊凯见过拼的，没见过这么拼的。哦，除了当年的王源之外，他不算常人。
王大上仙当场就给吓懵逼了。一分钟之后他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开始聚集起围观的人潮，冲着他指指点点。他耳边还不间歇地回荡着凄惨的“爸爸——爸爸——爸贝儿————”
他终于再也丢不起这个老脸，掏出钱包示意自己买。
他的儿子一边哭一边不忘从下面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买两只——”
王俊凯入村之前，拐道去了一趟镇上书店。
王源很是奇怪，他瑜北山上什么书没有，还大老远跑到下界来买？这也太奇怪了。
王俊凯走进书店，直奔最里面的那个书架，随意扫了几眼，果断地拿了一本书去结账。
王源探头一看，书的封面上上书七个大字。
——兔肉烹饪一百法。
王源给吓得放下了手中的鸡腿，说：“不是吧，你你你……”
王俊凯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喜欢吃兔肉，不可以吗？”
王源据理力争：“修道之人，饮食理当节制，尤其荤腥之类，最是……”
“那没有办法。”王俊凯将那本书夹在手臂下：“我发起疯来我自己都害怕。”
王源望着那本书露出来的封面，不由得又惆怅地啃了一口鸡腿。
出了镇子便是村庄，此村名为瑜下村，大抵是取瑜北山下之意。因为属于仙家福泽之地，所以山清水秀，物产丰富，是个风水宝地。
他们找了一处客栈落脚，晚上在酒店吃饭时，王俊凯叫来小二，随便点了些吃食，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们这儿最近，可有什么天降的奇物？或者有没有看到过流星？”
王俊凯为了出行方便，穿的便装，没做仙家打扮。而瑜下村位于仙家重地附近，各色人等鱼龙混杂，这儿的人大多行事谨慎。小二打量了王俊凯几眼，颇有些警觉地问道：“问这个干嘛？”
王俊凯笑了笑说：“哦，不是我问，只是我儿子前不久老说他晚上看见这边有流星，就顺便问问。”说完他便看着王源。
王源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时候知道拿我当挡箭牌了？刚刚买兔肉烹饪法的是谁！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儿有没有流星！
他正打算怒拆王俊凯的台之时，看见王俊凯手指默默地在桌上的书上面摩挲着，封面上“兔肉烹饪一百法”七个大字，正对着他。
王源立马双手捧脸作含苞待放状，眨着眼睛对着小二露出一脸求知若渴的单纯笑容：“对呀，叔叔，你有没有看到流星呀？”
9
小二见王源确实是小孩模样，笑得也是一脸人畜无害，不由得放松了警惕，仔细想了想，道：“咱们这儿，最近还真没有流星。”
“不过瑜下村一向是仙家地界脚下，你们要说流星，那瑜北山上倒是常常有异光发出，他们仙家人修炼嘛，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王俊凯观察着小二的表情，确定他并未说谎，看来这瑜下村是真的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便挥了挥手说：“我知道了，谢啦。”
小二走远了，王源瞪着王俊凯说：“你怎么能这样威胁我？”
“我怎么威胁你了？”
王源怒指向桌上：“你就是故意把兔肉烹饪一百法摆在我面前！”
“我喜欢吃兔肉不可以吗？”
“不可以！怎么可以！你……”王源给气的口不择言，许是在兔窝里呆了太久，不由得脱口而出：
“怎么可以吃兔兔，兔兔那么可爱！”
“噗——”王俊凯刚刚喝下去的茶，一下子全都喷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王俊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他一边笑一边心情大好地打开兔肉烹饪一百法，一页一页地认真研读了起来。
如果眼神有温度，此刻王源眼中的怒火必然能直接在那本兔肉烹饪一百法上烧出个洞。
王源一边狠狠瞪着眼前书的封皮上与他不共戴天的七个大字，一边开始思考，王俊凯此行所找的东西。
应该不是流星，流星只是一个方便的说法，他真正要找的，应该是从天上落下来，发着光的东西。能从天上落下来，那就必然是仙家的东西，发着光，那起码也是挺重要的宝物。最近瑜北山有丢什么宝器吗？似乎没听过。
不过王源本身也对仙家宝物没什么兴趣，这么一想，更是兴趣缺缺，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放回了瞪王俊凯这一伟大事业上。
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客栈，王源化回原形趴在床边上，原本打算运运气调理一下自己的魂魄，但或许是白天与王俊凯斗智斗勇太过消耗体力，他运了一会儿气，就直接睡了过去。
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夜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屋子里安静得不太正常。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王俊凯不在屋子里。
看天色已经很晚，外面已经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了，这深更半夜的，王俊凯出去是要干什么？
想到他可能这就有机会去堪破王俊凯的小秘密，王源不由得激动了起来，他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沿着气味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走到一半他就惊讶地停住了。
这气味怎么朝天上走了？
王源站在墙角下抬头往上看，只看到黑漆漆的屋檐下横七竖八的横梁。他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很快明白过来，王俊凯大概是去屋顶上去了。
王源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没有一块瓦长的小短腿，虽然他已经累得奄奄一息，还是拼着一颗八卦之心化了人形，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随后又化回原形，悄悄地藏在屋瓦的缝隙当中。
从他这儿，正好可以看见王俊凯，此刻他整个人都呈“大”字躺在屋顶上，头发跟衣服都纷乱地堆在瓦片上，衣冠极度不整，已经毫无上仙的形象可言。
王源从来没见过王俊凯这副模样，此刻突然见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老师！王俊凯他也没有好好穿校服！
随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王俊凯这是喝醉了，他借着月光看见他手边摆了好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子。
王源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俗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他王俊凯已经喝成这样了，不乘机上去揩点油套点话出来，他还是人吗？
王源欢快地撒开腿一颠一颠地向着王俊凯躺着的方向跑了过去，他跑到王俊凯的脸边上，伸出小胖爪子推了推他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王俊凯挣扎着转过脸，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两只兔子，他迟缓地反应了一阵，突然笑起来，拿手指去戳王源的脸：“你个小兔崽子，这么一会儿不见，竟然就找了个媳妇？”
王源看着王俊凯一边戳着空气一边对着他的身后位置说话，知道王俊凯是真的喝高了，这是套话的好时候。
他其实最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但是喜欢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他自己再明白不过了。于是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最实用的问题：
“对呀，我带着我媳妇，是想来问问你，你之前那位长得跟我很像的故人，他怎么现在不在了？”
王俊凯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儿，皱起眉头非常痛苦地回忆了半晌，方才缓缓地开口道：“他啊……他是这样的……他其实是个……他是我师弟你知道吗……对，他是师弟……他比我小嘛……他就比我晚三年……上了瑜北山……这个瑜北山嘛就是仙家高校……第一的嘛大家都知道对吧……修仙技术哪家强，瑜北山上找校长，五千年办学经验……”
王源听得简直要给急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是喝醉了！王俊凯他！还是这么唠叨！
他唠叨也就算了！为什么突然还打起广告来了！为什么！
王源心急如焚地在一旁打转，王俊凯还在絮絮叨叨：“咱们这个五千年办学经验啊……是真的五千年……它没有长一点也没有短一点……它就刚好是五千年……它为什么是五千年呢……”
王源简直从屋顶上跳下去的心都有了，他不得不再次循循善诱道：“哦哦好的好的，我知道是五千年了，五千年办学经验嘛，很厉害，那么你那位故人……”
王俊凯听了他的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了！他嘛……说到他啊……”
王源瞪大了眼睛，盯着王俊凯下一句要说什么。
王俊凯“他他他”了几声，突然迷迷糊糊转头冲着王源笑了笑，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会折纸飞机吗？”
王源的忍耐值已经直逼临界点，他崩溃地捂住脸：“我不会，我没有手指，只有爪子。”
王俊凯磕磕绊绊地说：“哦，那……那我教你折好了。”
他说着就开始在胸口口袋里摸来摸去，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摸到，又开始往裤子口袋里摸，一边摸一边念叨：“哎呀……怎么没有纸呢？我没有带纸吗？”
王源赶紧说：“没有纸就算了吧，啊？反正我也没有手。”
王俊凯就是不肯放弃，他将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搜刮了个遍，焦急地左顾右盼，目光落到酒坛子上，突然来了精神：
“嘿！有了——”
10
王俊凯一把将酒坛子上贴的写着酒字的红纸扯下来，说：“有了有了……”
“我这就来教你折纸飞机……”
王俊凯喝得晃晃悠悠，手也抖个不停，他折了半天才将那张方方正正的红纸对折在一起，却没有对齐，一边斜出一大块。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挽救，一边折一边念叨：“怎么……就是对不齐呢？”
王源一直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看着他，这会儿突然将爪子搭在他的手上，说：“不用折了。”
昨天晚上他看见王俊凯右臂上的伤疤之后，在暴雨之中做了一个梦。
这梦极美，梦中是瑜北山上，琉璃瓦的屋顶，蓝天白云，王俊凯在教他折纸飞机。
这一段画面不存在他的记忆当中，但是当他看到的那一刻，他确定两千年前，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因为他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太鲜活，整个人间的温度都在他身上。这个人俯过身来，将影子投到了自己身上，一边摇头一边问道：
“你会折纸飞机吗？”
然后这个人就坐了下来，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把一张纸在手掌当中铺平。天上滚着厚重的云，在他身上落下深深浅浅的影子，将他照得很模糊，如同一场遥远的梦。
他说：“我来教你折纸飞机。”
王俊凯很听话，王源说不用，他就真的不动了，王源还在奇怪，抬头一看，王俊凯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睡着了。
这下可好，白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王源心里乱糟糟的，不断地回放着同一个梦，他正试图去理清这其中的千头万绪，王俊凯突然又嘟囔了一句：
“哦……关于那个谁……我师弟啊……”
王源立马将思绪收回来，把耳朵竖的老高，只听得王俊凯迷迷糊糊地说道：
“他是……他是……”
“他是我以前……最好……的兄弟……”
“他就是……天打雷劈！”
听到这最后一个词，王源心里陡然一惊，却看见一颗豆大的眼泪，从王俊凯的眼角滑了下来，盛满了月光，啪地一声，渗进了屋瓦里。
王源怀揣着这张兄弟卡，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他沉默着趴在屋顶上吹了二十分钟的冷风，二十分钟之后他打算把王俊凯搬回房间去睡觉，意识到他现在还是只兔子根本搬不动王俊凯之后，他又继续沉默着趴在屋顶上吹了二十分钟的冷风。
吹完风之后的王源化了个人形，跑到柜台去把掌柜的摇醒：“我爹他又喝醉酒，在屋顶上睡着了，我搬不动他。”
掌柜的显然有很严重的起床气，他大手一挥：“就让他在那儿睡着吧。”
展柜的不配合直接激起了王源的表演欲，待到王源再度抬起头，已是眼泪汪汪，一张小脸皱在一起，他带着哭腔道：“不……我爹太惨了……虽然他什么都不好，还很喜欢喝酒。我很小的时候娘就跟着别人跑了，就剩下咱爷俩，我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喂大，唉？不对……是把我拉扯大……总之，请您帮个忙，好吗？”
说完王源伸出双手，凄凉地呼唤道：“爸爸——爸爸——爸贝儿————”
掌柜的终于崩溃：“好吧，他在哪？”
回到房间之后，王俊凯很快便睡死过去了，王源趴在王俊凯边上，盯着他的脸思考人生。
他在想天打雷劈这四个字当中包含的意义，这个下场算是对人最严重的诅咒了，看来他当年确实是干了特别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可是他到底干了什么呢，他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管怎么说，王俊凯最后还是落了眼泪，这是不是说明，他在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他抬起眼，正看见王俊凯的侧脸，从眼角往下，有一道清晰的泪痕，这会儿都还没干，在月光下，像是一条河。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拿自己毛茸茸的脸凑上去蹭了蹭，将泪痕擦干了。
他思来想去，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也想不明白，遂决定放飞自我，活在当下。
于是他惆怅地，摸着王俊凯的腿睡着了。
第二天王源起床，王俊凯已经站在窗口，背对着他。
王源冲他说：“你昨天喝醉了！”
“我知道。”
王源听着王俊凯分外淡定的语气，坏心一起：“那你知道你喝醉了沿着大街一边大喊修仙技术哪家强一边裸奔了十里地吗？”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若是这么一点凡间的酒都控制不住，我也是白修炼这两千多年了。我自然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
王源顿感挫败，什么人嘛，喝醉了还这么克制，除了修仙技术哪家强之外什么都不说，真没意思。
“那你昨天晚上承认了我是你的宠物。”
“那我们先来讨论一下阉你的事情。”
“……”
“我今天醒过来的时候你又在摸我的腿。”
“好吧，我放弃争取宠物权。”
王源觉得自己的地位真是跌宕起伏，昨天王俊凯还在为他流泪，今天他就又变成了储备粮。
龙哥不由仰天感叹，啊，人生，真是无常！
啊，王俊凯，真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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