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月】现代同人·《最佳损友》
好喜欢的文风~
《最佳损友》
CP/遥月
※ ※ ※
他问你渴了吗,拧开盖子要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你。你已经一整个上午未喝水,喉舌干痒,可你说不要。
你们正在吵架,为了些不必要的琐事。你要他早上来接你一起上学,而他夜里刷副本到凌晨,早起又睡得人事不省,自然未能来接你。
你在学校的走廊遇见他,装作未曾看到扬眉离去,他好脾气地跟着你到你的班级门口,拉着你的袖口说:“放学不要不等我。”你哼一声转过头去。
你的邻座笑问你们是否吵架,你说又不是夫妻,有什么好吵。邻座对你的不坦诚感到无奈,朝你耸肩说:“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你掏出习题不再理会,心中却想放学后一定要他好看。
你没骗人,你们的确不是旁人所认为的关系。你们是朋友,好朋友。
你们初中同班,高中亦是校友。你快忘了最初是怎么与他相熟,在别人的印象里你们一直在一起,时常闹别扭却没分开过。
同学间传言你们在交往,他对好奇的人澄清说,你们是最佳损友。可流言始终不断。
你没在意过,也不认同他最佳损友的说法。你说损的人是他,你一直是个很良心的朋友。
他一副痛苦的神情:“你摸摸良心好吗。”你真的摸了摸,觉得很坦然。
你家境良好成绩优秀,次次考试皆是头彩,身披各色光鲜外衣,只等半年后的高考为你正式加冕。
别人将你当做骄傲就怪不得你清高,你不屑与庸常为伍,看不惯你的人心中冒火也不得多说什么,在学校狭窄的天空里,成绩和老师的爱才是身份的象征。
你无心恃宠,你的骄傲洒脱似乎是与生俱来,就像带着前世的影子。
他说你前世或许是个别扭的侠女,一生傲气未尽,还要延至来世继续傲看武林。
你笑他武侠小说看得太多,说如果人真有前世,那他的前世必定籍籍无名,引车卖浆之流尔尔。
他倏然靠近你,双手掐上你的脖颈,嘴唇几乎贴上你的耳边。
“若真有前世,我定是名震武林的某派掌门,使得一手好剑,亲手要了某位自认清傲的侠女的命。”
他靠的太近让你感到难言的紧张感,你推开他,整理好情绪说:“你有病啊李逍遥。”
他哈哈笑:“你才知道啊。”
其实你内里柔软,有次他生病被你温柔对待,还说这样的你让他不习惯。
你拿白眼回敬他,呛声道:“不习惯就不习惯,以后再也没有这种待遇了。”他叫苦连天,你笑得趴在他病房的床褥上。过会你又直起身认真说:“李逍遥,快点好起来。”
他说好。
你和他一起高考,一切顺遂,你被一所在京的名校录取。
他发挥超常,虽不如你拔尖,也收到了北京高校的录取通知书。
你们都很高兴,你说要请他去新开的甜品店吃冰。七月里他骑着单车载你,你闻见空气里飘来的花香味,忍不住大力地嗅。这是你记忆中的场景。
可现实总是与矫饰过的记忆有偏差。热浪滚滚里他额角的汗顺着面颊流入脖颈,透过汗湿的棉衬衫你可以看到他的脊背,没有任何的美感。可是你觉得美得像梦一样。
甜品店里他说他真高兴,你开玩笑问他是因为可以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吗,他说完全不是。
他还佯作皱眉,故意说和你在同一个城市才是唯一令他头疼的点,因为还要再忍受你四年。
你不喜欢他这样说,纵然你知道这只是玩笑。可你又想不出到底希望他说什么,于是气鼓鼓地低头吃甜得发腻的红豆双皮奶,不再搭他新挑起的话茬。
他笑嘻嘻看着你,伸手拨乱你束得整齐的头发。
你们坐在同一列火车的同一节车厢去北京,你躺在床上摆弄父亲送你的moto小手机,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风景。
你们从来不是安静的人,相处时习惯插科打诨,所以这难得安静的独处显得很珍贵。也算不得真正的独处,同一车厢里还有几个陌生人,可你们都把他们屏蔽在世界之外。
你放下手机观察他的侧脸,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沉静神情。他双眼望着窗外,夕阳通红的余光打在他脸上,无限安好。
你正看得出神,而他突然转过头朝向你。你来不及收回目光做好伪装,只好强自镇定,朝他翻白眼。他给你的笑容很大,他的眼神像是在拥抱你。
一瞬间的沉默让你莫名心慌,你只得没话找话说你饿了,实际上你一路都在吃零食肚子塞得很满。
他拿出泡面,泡好端到你面前,你看着一大桶面有点发愁。你抬头看他,发觉他的笑容有些奸猾,好像识破了你拙劣的把戏。
于是你低头把一整碗面都吃光了。
大一结束的暑假一个样貌英俊的学长在短讯里向你表白,你收到的时候正和他坐在母校高中的操场边看高中生打球。
你低头打字,写了又删,他好奇探过头来看你在做什么,你来不及遮挡,他一眼看到那人热情露骨的情话。
你期待着他的反应,可他只笑了一下,说:“没想到挺受欢迎的嘛。”
你有些受不了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故意装作埋头回信的样子给他看。其实你什么字都没有回。
他不再理你,起身拍掉身上的土,加入到打球的高中生里。你生气了,不等他结束便回了家。
你不知道他为何不动声色,也未去想自己为何希望他说些什么。
答案放在那里,你们谁都不去碰它。
大二开始你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交了男友,可你还是独身一人。
你相貌出众不乏追求者,有男生在宿舍楼下当着过往行人的面向你表白,你不知道怎么回绝,但你想这种事不能搁置。
你直接朝他摇头,留下他可怜地站在那里,接受路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眼神。你有些自责,可你无法做什么。
后来这个男生成为你舍友的男友,每次与他碰面他都神情尴尬。你屡次示好,可他依旧不愿靠近你,你才意识到那时真的伤了他。你总是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人的好感。
李逍遥也没有女友。你奇怪他游戏人生的个性居然不愿与女孩相处,他满不在乎对你说,和你一个女生相处就已够麻烦,不想再多来几个。
你撇撇嘴心里却有点高兴。你想如果能一直这样维持到毕业就好了,你们不需要为突然介入的异性而烦恼,更不需要减少联系来避免误会。
你猜他也是这样想。
※ ※ ※
快毕业时候你决定继续考研,他想留京找工作,问你要考哪里的学校。
上海一所高校的名字就在你口中打转,但你最终未说出来。你说要继续考本校的研究生。你看到他松了口气。
他如愿在京找到不错的工作,下班就到你的学校找你,你每天陪他一起吃晚饭。他问你要不要与他合租套房,你迟疑了下,说:“好。”
你与他更加亲密,并非关系更进一步,而是你开始了解他的作息以及诸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他夜里爱打游戏到凌晨,再去厨房觅食,吃饱喝足后才睡觉。
你担心他的生物钟会影响健康,勒令他零点前躺在床上,他抗议无效后苦笑着投降。你看他掖好被角后才回到自己房里睡觉。
有天他对你说,现在的他像有一个女友在家里管着一样。你朝他一拳砸过去。
他身上开始有香水的味道,你很警觉。
你佯装不经意皱起眉头,问他身上是不是喷了香水。他说可能是相邻办公桌女同事身上的味道,还调侃你没有女人味,连香水都不用。
你问他很喜欢香水吗,他想了一会儿摇头说不喜欢,闻着头疼。你听了很满意。
他看着你若有所思,问:“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去用香水吗?”
你的脸倏地红了,努力平稳心神,瞪着双眼怒气冲冲说:“当然不会了,想什么呢。”
“哦。”他还是嬉笑的样子。
他带他的同事们到公寓来,有男有女,你刚从学校回来全无准备。
你惊讶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以同样的表情看着你。他向同事们介绍你,说你是他的室友。你挑挑眉反驳说:“是最佳损友。”
他没想到你会因为这样幼稚的理由驳斥他,一时未忍住笑出声来。你这时也发觉语出唐突,可话已入耳无从补救。他的同事们用更奇怪的眼神看你。你索性破罐破摔。
你进厨房给他们做菜,他进来帮忙,你怒斥他为何不提前通知你。
他一脸无辜对你说,同事总嘲笑他单身无人管,他要带他们来看看,自己每天下班回来是有人在家里等着的。
他说“家里”。
你写论文遇到瓶颈,嫌他在你身边走来走去太吵,就拿他撒气。
他也是倔强的脾气,与你争吵从不留情面,气急了失去控制,把你们日常里争执过的事大大小小都搬出来,句句刺进你心里。
你们总是互相伤害,越是在乎的人越要伤害彼此,你想不出原因。
你听到他犀利言辞处处针对你,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你很委屈,你忘了引起事端的人其实是你。
他终究是在意你,抽出纸巾递给你,你不接,他叹口气坐在你身边,伸手替你擦脸上的泪。
你问他还要继续惹你生气吗,他说:“不了,尊你为上,再也不敢了。”
你破涕为笑,罚他冲热牛奶给你。
你们两人都出生在寒冬腊月,中间只差十二天。你们从初中相熟后就在一起过生日。
与他相识前你的生日一贯冷清,因为你年少失恃,只有父亲在身边,而他素来公事缠身又不善表达。
你们第一次一起庆祝他的生日时,他邀请你到家里去,你才知道他比你悲苦,无父无母,同婶婶一起生活。你诧异于他的开朗,又赞赏他内心的强大。
如今他已要过二十六岁生日,而你二十五岁。你的父亲已开始为你的婚事着急。
你父亲在你生日那天给你打电话,快挂电话时候他对你说,公司的经理中有他为你看中的合适人选,绝对的丰神俊朗青年人杰,要你趁周末回去见一见。
你本想拒绝,但不忍辜负父亲的好意。你说好。
他把你送到机场,又递给你两盒稻香村,一盒给你父亲,另一盒要你带给他婶婶。
你笑他寒酸,他却告诉你他对北京最初的爱完全来自于这份好吃的糕点。你问他现在呢。他用手指蹭蹭你的鼻子,说:“我已经离不开北京了。”
他在避重就轻,你太知道。但你不去戳穿他,你告诉他你对北京没有爱,你的爱在人间天堂的苏杭,那是你的家乡。
他对你的固执不变嗤之以鼻,他说:“我敢确定你有天会爱北京,像我一样。”
你没时间与他争执,机场大厅里已经响起你班次的播报,你转身步入安检队伍。
他在你身后大声说:“到家打电话给我。还有,希望是个帅哥。”
你一点都不想回头。
你和那个经理在一家泰国餐馆见面。你见到他后知道父亲没有骗你。
他向你介绍自己:“我叫慕容紫英,二十八岁,在你父亲的公司做销售经理。”
其实你都知道,你来之前父亲已把他的全部资料交给你。你看后发觉无可挑剔,对方无论人生经历还是样貌皆在上乘,你反倒不自信起来。
你知道他也听说了你的全部,但你还是说:“林月如,二十五岁,研究生快要读完。”
最初他把简洁当做你的性格,可实际上你只是疲于应对。交谈了不久后他也发现了你的疲倦,于是笑对你说:“看来我们不适合做恋人,只能做朋友。”又试探性地补充:“朋友可以吧?”
你喜欢他的敞亮,终于大笑起来。
“当然了。”
你相亲失败,你父亲没有责怪你,只是不住叹气。
你看他的模样有些想笑,你安慰他说你会在毕业前找到合适的男友。你父亲苦笑着摇头,他一点都不相信你的话。你觉得无所谓,同样的话你说了一遍又一遍,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你回北京之前去探望李逍遥的婶婶,把糕点带给她。婶婶拉着你的手一遍一遍嘱托你好好照顾他,他自幼失去双亲,太孤独。
你不认为“孤独”适合用来形容他,他的生活看起来那样有趣。他身边向来不缺朋友,你只是其中一个。
你听她的嘱咐心里好笑,因为你发觉这像新娘的父亲向新郎托付自己的女儿。于是你故意庄重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你想他如果知道你的想法,一定张牙舞爪扑向你。顿时你心情愉悦得不像话。
回到北京时他在机场接你,你们坐在车里漫无目的地聊天。你们从晚上吃什么聊到明天中午吃什么,他说什么你就回应什么。你知道他想问你。你在等。
他终于百转千回地转向正题,装作不经意问你:“对了……你那个相亲的对象,他怎么样?”
你嫌他的问题太不直接,不像是关心你,倒像在八卦。你随着他一起不经意:“我爸怎么会介绍不好的给我。”
他尴尬地“哦”了一声,你听出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不高兴。你却高兴起来。
你们一起去常去的小餐馆吃饭。初中以前你从没进去过这样的小餐馆,因为你父亲担心你的健康。你随着父亲出入高级场合,将路边小吃视若敝履。你不想回忆过去,可你不得不承认你过去就是这样一个矫情的人。
认识他后你开始改变,你跟着他进路边的小餐馆,看他吃两三元一份的凉皮,自己却不吃。他不信你从未吃过这些,还说你故作姿态,你气得端起纸碗三两下吃完里面的凉皮,顾不得擦掉嘴上的红油,得意洋洋向他宣示你并不如他眼中作态。他看着你笑起来,拿出纸巾替你擦掉嘴上的油渍,说:“我和你开玩笑的。”
回忆至此你满心都是温暖,而眼前他也已经为你点好你喜欢的饭菜。
吃到一半他问你:“那你准备结婚了?”还是不经意,你努力辨别其中的刻意成分,纵使你知道这些毫无用处。
你没有抬头,又吃了两口碗里的米饭,才慢慢开口说:“没有成。”
他突然不知道接什么,只能跟一句短促的“哦”。你抬头问他:“‘哦’是什么意思?”
他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哦’就是指这事实在太平常,你前路光明不需要被这种小事牵绊,该有的总会有的。”
你皮笑肉不笑:“您这句感人至深的话如果不是用这么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出来的,我还想尊称您一句李老师。”
他把菜夹到你的碟子里,还是笑:“过奖了,林老师。”
后来他的同事又来了你们家中几次,你也和他一个叫谢沧行的同事成为朋友。这人貌似落拓实则不羁,你欣赏他的爽朗脾性和他交往甚欢。你向来喜欢这种说一不二又带着少年意气的人。
熟识以后你们三人时常一同小聚,你烧菜来果三人的腹,谢沧行夸你是星级饭店的水准,你笑成一朵花,嗔怪某人从不夸你。
他一脸不屑对谢沧行说:“她这个人啊最不经夸,你看她尾巴都要翘天上了。”
谢沧行说:“你再不夸夸人家姑娘,她就不要你了。”
你蓦然抬头,发现他也在看你。而后他不自在地低下头,意图掩盖自己瞬间的尴尬:“她不缠着我最好了,过去十几年都活在她的阴影里。”
你没接他的话反倒让他更加尴尬,可你一点都不想给他台阶。你看到谢沧行意味深长地笑,便瞪他一眼。他反而笑得更欢了。
※ ※ ※
你终于毕业却未完成对父亲的承诺,你依旧是单身。
你亲近的朋友开始怀疑你的性向,社交圈里真真假假的传言令你哭笑不得。你回家后向他抱怨,他听后笑倒在沙发上,还添油加醋说:“关于你是不是喜欢女人的问题也困扰我好久了,你是不是啊?”
你觉得这种时候只有动手能够解决问题,你忘了你们都快要三十岁不是二十岁,扑在他身上同他打闹。他笑着告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怎肯就此饶过他,还继续着二十岁少年的幼稚把戏。
秋末你找到了工作,在北京一家知名跨国公司做高级工程师。你拒绝了你父亲为你提供现成职位的要求,因为你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有一股年少血性,不愿受嗟来之食。
你问李逍遥如果他是你会怎样选择,他很坦诚对你说:“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你哑口无言,开始后悔自己开口前未多加考虑,是否让他错以为炫耀。
他感到了你的不自在,为你缓解尴尬:“既然拥有这么好的选择权,更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第二天你就向心仪的公司投放了简历,接着顺风顺水捷报频传,你过了初试又过了复试,成为正式员工。
你父亲生气却无可奈何,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心疼你自幼未得到母亲的爱于是事事顺着你,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接近年底你父亲突然来北京看你,你手忙脚乱收拾家里,叫李逍遥也整理好仪容以免被父亲指摘。他撇着嘴任由你摆布,你为他搭配了一套黑色正式小西服。他穿在身上浑身不自在,嘟囔着为何在家里还要作态,你一个凌厉眼神堵住他的口。
你父亲来后看到他吓了一跳,因为你从未提起有室友,并且是个男人。他在你父亲面前点头哈腰,给足了你面子,你父亲虽面色不善却未多说什么。
临走时你父亲把你拉进房间单独谈话,他说他终于想起李逍遥了,他曾经在你学校见过他。你点头说是,你们从初中起就是好友。
你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看你们还是不要住在一起了。我猜这就是你没有找到男友的原因吧。”
你无从反驳故而无话可说,只得点头说“好”。
搬走的时候他很沉默,他帮你把箱子一个一个搬上你叫来的车,又送到你的新住处。
其实你的新住处并不远,与他的公寓只隔一个街区,可似乎你们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像是一个住在北京,而另一个在上海。
他帮你把琐碎的物品都摆放整齐,你问他:“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地方整理这么整齐过?”他瞟你一眼,说:“怕你离开我就什么都不会干了。”
你难得没有反驳他:“是是是,我什么都不会干了,都交给你来干吧。”
他每天到你的住处吃饭,再陪你看一会儿电视,时间很晚了才回到自己的公寓去。你干脆为他多配一把钥匙,让他饿了就随时来。
你的冰箱里满满都是食物,他以为这是你的习惯,他不知道这是你和他一起生活后才有的习惯。事实上你从不在晚饭后吃东西,二十多岁正是爱美的年纪,你把身材看得比口腹之欲重。你在冰箱里塞满速食咖喱和真空包装的卤味,玻璃瓶里冻着鲜果汁。他打开后惊叹你们简直太合拍,你撇嘴说:“谁要和你合拍。”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你:“这种事啊都是命定的,你说了不算。”
“你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么,你怎么不说是上辈子托梦告诉你的?”
“哈哈哈,居然被你说中了。”
“滚。”
你对你们相处的方式感到既安然又害怕。你不知道这种和谐还可以维持多久。
你目视着一页一页翻过的日期,他的三十岁就要来了,你知道他许多同岁的同事膝下已有儿女承欢。
但他对感情似乎从不多提,像你一样。
这时候你已经不再犹疑。你爱他,你猜或许他也正好爱你。
可你始终没有足够的自信,因为他的世界太大,你所了解的始终只是工作外的他。你不知道他是否有要好的女同事,也不知道他是否是在等什么人。
这时候你的一个好友告诉你男人心中是藏不住话的,如果他爱你,就会告诉你。这句话让你陷入长久的失落,你无意识地苟同这句话,把所有男人看作无差别的存在。
你知道乐观是没有用的,一旦被否定,所有的乐观都会成为嘲笑。
你真爱他。
已值二零一二年末,你们回家陪父亲和婶婶过年。你望着手机屏幕上即将变换的年份唏嘘不已。
你还记得二零一一年的最后一天,你吃了年夜饭后躲进卧室同李逍遥讲电话,屋外电视直播春晚的声音、林天南的笑声,还有鞭炮的噼啪声混作一处,你在这吵闹中感受现世安稳,你听到电视里的人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一”字未落鞭炮立时响起,世界已容不下细微的声响。你趁着这鞭炮齐鸣的时刻对着听筒轻声说:“我爱你。”
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想到一年之前的画面你唇角不觉勾起笑意。你立足呵手,身边父亲的脸也冻得通红。
临近年关寻常人家都到商场疯狂购物来为年里囤积食物,你家中虽然冷清,依旧要沾染年节气息。
你们站在人潮汹涌的商场外,你抱怨说要林天南的助理代为置办不就好了,林天南笑说:“可我只想和我女儿一起做这些事啊。”
你即刻后悔刚才出口的抱怨,偏头却正看到他染霜的短发,泪意不可抑止地涌上来。
你回溯过往近三十年,小时候他为事业打拼无暇陪你,便请来小阿姨照看你。他出钱供你学琴棋书画,和你一起上钢琴课的同学问你为何非但未曾见过你母亲,连父亲也未见过。你不知如何作答,可你心中并无怨怼。你性格虽要强却也细腻,你知道他心中的苦楚绝不少于你。
而今他放手大半颐养天年,终于有足够时间与他的女儿谈叙深情,你却走向他处,潇洒开始新的人生,不愿被任何人困囿。只有这个短暂的时刻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人潮拥挤却与你们无关。你们挤入人潮像蓦然拥有了失落许久的人间烟火,你和你父亲的眼前都氤氲着雾气。
回家后你郑重说:“以后我会常回来陪你。”
他哈哈笑,口不对心地说:“你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我一个人挺好。”看你神情莫测他又急忙补充:“你和我的外孙一起回来看我,更好。”
你顿时更感无力,却不忍心让父亲难过。
你脑海中掠过那个人的面容,你想,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二零一二年的最后一夜你收到他的短讯,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没有标点没有表情符号,庸常无比。你看到那四个字后满足地合上眼帘。
屏幕上亮着的时间跳转,二零一三。
最后一点意识消失的瞬间你在心里说:希望新的一年里,依旧有他和他在身边。
※ ※ ※
回到北京后你变得多梦。
梦中总有你父亲略显憔悴的面容,你不明白为何你的梦中父亲总是憔悴,明明他仍精神矍铄如日中之光。
他在梦中对你说:“月如,我的外孙什么时候能出世呢,真想抱抱他。”梦中的你非但未反驳,还笑说:“天天都念叨外孙,如果是外孙女就不疼了吗?”
你的意识像一个拍摄镜头,画面由父亲转向你,你高高隆起的腹部赫然入眼,惊得你倏地醒来。
你在惊醒的夜里沉静地想,你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终于问他:“快要三十岁了,你从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吗?”他看着你,不懂你的意思。你也回视他,你真的迫切地想要知道原由。
他不开口你的眼神也变黯淡,你带哭腔的声音像在诘问:“李逍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不结婚,害我总也不能死心。”
许久他才回答你。他一副天闲云淡的模样,抚着你脸颊对你说:“小时候我就告诉你,我只是想和你吃遍天下美味,看遍人间美景,可你从不当回事,却来问我为什么不结婚。”
你顿时茫然起来。你死死盯着他,他既没有笑也没有皱眉,你从他的表情中明白他是认真同你说这些话。你根本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前的被你当作玩笑的话,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高中毕业之前你问他为什么没有想过恋爱他就是这么回答你,只是他的神情太过玩味,被你当成了戏谑。可如今种种只能证明你的愚蠢。你为了不必要的恐惧踽踽不前,平白耽误你们两个人那么多年。可你转念又想他也是愚蠢的,像你一样藏匿情感,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可心里却想着和你吃到老玩到老。只想和你。
你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对他说:“那就在一起吧。”
他笑了,一派温暖:“好,在一起。”
此前你一直以为“在一起”三个字是个了不得的坎,可后来你发觉与从前并无实质区别。
你们的生活方式与相处模式都没有大的改变,你又回到他的公寓里,和他分房睡觉。可不久后他便不满这种行为上的疏离,不经过允许在你的床上加了枕头。
起先你不习惯,时间久后又留恋他的怀抱温暖。你枕着他的胳臂睡在他怀里,夜半醒来时看到他紧闭的双目,毫无侵略性的安详面容。
这份温暖只属于你。
一晃到了年中,有天他心血来潮要带你吃大餐,到了高级餐厅时候你才发觉违和感强烈。此前你们惯常的用餐地点除了自己家外就是学生生涯中路边的小吃店,你想这次大动干戈必有异常。
果不其然,用餐到中途他突然拿出一个精致的绒面盒子,对你说:“月如,和我结婚吧。”
你停顿了一下,嗤笑说:“真俗。”嗓音却带着哽咽。
他为你戴上戒指,握住你的手说:“你是我的妻子了。”
你满心感动却难以宣之于口,你掩饰着快要溢出的眼泪,颤声说:“还差九块钱呢。”
他当下明白了你的意思,笑了:“太晚了,民政局已经关门了。”
第日你和他便请假回家,你们都心意已决,但这却是你第一次向林天南提起。
你父亲听闻对象后并不十分诧异,只说:“哦,他啊。”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你们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顺利拿到户口本登记结婚。民政局的公务员把火红的结婚证递给你们的时候,你的心里是感慨的。你知道他也很激动,因为他一直攥着你的手,你感到他手心里冒着细密的汗。
你打开你们的结婚证,证件照里你们的笑容满是傻气,特别是他,尖尖的虎牙明晃晃露在外面,傻得好看极了。
你们的婚礼定在流火的七月,林天南和李婶婶一同商量出的良辰吉日,不需要你们的意见。
你穿得像个真正的皇后,洁白的婚纱,挽着面貌如画的新郎。你的目光依次划过你的父亲、他的婶婶、谢沧行、慕容紫英以及诸多朋友,他们含笑看着你们,你紧张得面部僵硬,你不知道其实你一直在笑,上挑的嘴角从不曾落下。
繁复的环节结束后他倾身拥抱你,又吻上你的唇。在口耳相近的刹那你听到他轻声说:“我爱你。”
你什么都没说,因为你什么都已说过。
二零一三年年末,有天你略感不适,怕他紧张并未告知他,只身一人到医院做检查。
其实你早有预感,而体检结果给了你印证。白纸黑字的化验单告诉你,你终于将要成为一个母亲。
你指尖颤抖,脑海中描摹着他得知后会有的惊喜神情。他会抱起你亲吻你,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牵着你的手不放偏要马上为你们的宝贝起好名字。
你心中已飘飘然,想要马上告诉他,却又想耍无聊的花招吊他的胃口。你转进超市买了许多菜,盘算着要做一顿大餐给他吃,酒足饭饱后把化验单放到他眼前。
可就待你准备回家的时候,你的同事突然打来电话,说你负责的工程设计图需要修改,事出紧急务必赶回。无奈你只得电话告知他自行解决晚餐。
工作处理完毕已是夜里十一点,你打开房门发现餐厅灯还亮着,还未走近饭菜香味已扑鼻。
他身披薄衫俯身趴在餐桌上,吐息均匀,睡得正香。餐厅柔和的灯光照在他面上,凭空沾染上了烟火的气味。你想,这是李逍遥,这是你的爱人。
你叫醒他,他一脸迷蒙抬起头,待看清是你后高兴起来,向你炫耀他下厨的成果。你笑着吃光了桌上所有的菜,刚要夸奖,却见他又靠着椅背睡着了。你想,那个好消息,还是明天再说吧。
你扶着他走进卧室,随手关上餐厅的灯。
这样的话,也算是年深日久了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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